我一直後悔沒救一個人。

不管後來的自我拯救是不是被其他什麽人影響，或是和折原臨也分開讓我意識到這種生存法則的局限性。至少選擇去救別人，應該說，我後來所有的被動拯救都是從這裏開始的。

初二那年，陳橙因為被學長告白，遭受了校園欺淩。而我，目睹了一切，卻因為太過膽小，被學姐威脅後蹲在一邊不敢動彈。

是最後，也是最初的原點。

我不會給自己找原因，說什麽有家暴的心理陰影啊，一個女生而已沒有能力什麽都做不到之類的。

我不會這樣說。

不敢就是不敢，就是純粹的害怕罷了。

明明是朋友卻根本沒有盡到朋友的責任。

當然我也可以摸著良心自白，在十四歲以前，一切的愛心行動包括扶老奶奶過馬路、領養小貓小狗、送走丟的小孩子回家……這些都是自願的。

完全可以挺胸擡頭地告訴別人，沒有逼迫，也沒有誰這樣要求，都是一廂情願的事情。百裏奚在最初，就是這樣一個善良到愚蠢的女孩。

緊接著，在那之後，這樣的本性就開始變了。

可能是懷著愧疚又悔恨的心情，又或是想要向誰證明自己不是一個懦弱的慫逼。於是硬是強迫自己去做一些做不到、不想做的事情。

漸漸的，這樣的心情變成了習慣。

把救別人當成是一項必須完成的義務，想著，啊，如果做不到的話，大家會嘲笑我吧。

陌生人流落街頭要施以援手，對身邊人有求必應，朋友則更是掏心掏肺。

這樣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環繞我聚集起來，不會再棄我而去，不會吵架，不會有爭執，完美，太完美了，有朋友真好。

這樣陳橙會回來，吳玥說不定也會回來。

我們三個還是那麽要好。

……

“我有好好吃飯，好好睡覺。”

“也學會照顧別人了。”

“還交到了很多朋友。”

“理科方面的科目一個人學總是考不好，但是我會努力的。”

“我每天都會笑的，會和朋友說好多好多的話。”

“不任性了，不懦弱了。”

“如果有人被欺負我會沖上去保護他的。”

“我現在是個名副其實的英雄了。”

“我真的，每天都有很努力很努力……”

聲音愈發顫抖起來。

“對不起，真的對不起，可是道歉的話一直都說不出口……其實是我錯了，我不該死要面子……求求你們，我一個人是活不下去的……”

“所以，所以……可以回來了嗎？”

在醫院裏做的夢仍舊歷歷在目。

沒可能了。

隨著年月的遠去，所有人都開始前進，義無反顧，沒有回頭。

等等我啊。

別比賽了好不好，別再跑步了，這樣很累的吧，休息一下沒關系的吧。特長和愛好什麽的都沒有存在的必要，已經沒有人會和我一起堅持了。

有了新朋友，學了街舞，今天吃了蛋糕……

這些事情不要給我看啊！！！

我對你們的認知還停在14歲不敢動啊，你們怎麽敢……怎麽敢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偷偷地成長呢，明明……說好了……

［百裏，要有禮貌啊，見到長輩該問好］

［女生特殊時期是不能吃涼的……操，把冰沙給老娘放下！］

［笑容是要多加練習的，對著鏡子看，兩邊唇角勾起來……就是這樣啊，做得很好嘛，明明還是會笑的嘛］

“明明是你教我要善良要溫柔要陽光要寬容，我現在已經變成這樣的人了，可是為什麽！你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！”

……

我想通了，這是懲罰。

不是因為我輕而易舉聽從別人的話，硬是逼迫自己改變，欺騙了太多人而遭受的懲罰。

而是我說服自己幫助他人，不斷對自己說謊才遭受的懲罰。透支別人的感情，享受做救世主那一瞬間的喜悅，把其他人的擔憂與自責化為成就感，澆灌出無數妖嬈沃若的花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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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陳橙，抱歉。”我蹲下身，緊緊抱住了這位曾經的友人，死死地，用盡全身力氣地抱住。

“我是真的，真的很喜歡你，也曾經想過要做一輩子朋友這種傻事……欠你的一句對不起似乎沒有辦法還了，但是我知道，現在，如果裝作沒看見的話，你人生的後半截都會全部摧毀。”

“對不起。”

栗發姑娘猛地擡起頭，還有些不清醒，她長著嘴巴，嘴角還掛著咬我胳膊留下的血絲：“你要做什麽！我警告你百裏奚，你要是敢告訴別人，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！絕對！”

我突然覺得之前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，說不清究竟是美夢還是噩夢的一場長長長長的夢境。

所以，自這一刻起我便對自己發誓，永遠不再欺騙自己，要誠實地活下去。

夢該醒了。

“我知道勸你去戒.毒所你是一定不會去的，可能嘴上答應下來，但是後來又會犯，畢竟，從初中開始你就是這樣一個老栽在同一道數學題上的姑娘呢。”

陳橙神經質地扣起地上的地墊，註意力已經轉移到了桌面的錫紙上。

“所以，對不起，謝謝你。”

我徑直地拿起自己桌面上的手機，撥通110，手指沒有一絲顫抖，語調正常，仿佛在做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。

打完電話後，我走出了115，關上寢室門。像是卸下所有肩膀上的重任，懶懶地斜倚在鐵門表面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。

一低頭，便看見了小白貓。

它端端正正地坐在我視線可及的地方，見我出來後，立即優雅地走過來，雪白的尾巴打著圈。

我蹲下身，伸出手。

“喵——”

它順著膝蓋跳了上來，乖乖地窩在腿上。我抱著貓站起身摸了摸它的小腦袋，意外得沒有躲。

“真累啊。”

白貓扭頭望過來，直勾勾地盯著我的臉看。

“啊，做個好人可真難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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齊木楠雄早就知道，其實剛認識她時就發現了。

少女身上強烈的違和感。

明明看上去一副要哭的樣子。

可是每天卻再正常不過，膽子也出奇的大，仿佛什麽都不怕，為了陌生人都敢豁出命來，是最蠢的那種人。

但愈是這樣，那種藏在外表下面的暗潮湧動就愈是明顯了。

百裏奚這個人，矛盾的地方。

無條件答應所有過分的請求，逼迫自己遺忘悲傷的事情，甚至自我調節太快了，冷漠的面具只是一閃而過，勉強去做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情，對待周圍的人簡直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。

他突然感到無奈。

為什麽自己認識的全都是這樣的家夥呢。

麻煩，太麻煩了。

幸虧自己動物轉換的超能力比起之前更方便了，不然這種時候大概會很尷尬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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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還保持著抱貓的動作，嘴裏嘰嘰咕咕地吐槽著今天發生的一系列破事，又郁悶又挫敗。

“啊啊，我已經不想拯救世界了，這種任務還是交給JUMP裏的主人公吧，我不幹了，愛誰誰去做吧。”

話還沒說完，手裏的貓突然掙開我的手跳到空中，下一秒就變成了高高瘦瘦的人影，逆著光站在身前。利落的粉色短發最近長了些，紫色的瞳孔藏在綠色護目鏡後面，情緒不明。

“……我去！啥情況！”

我目瞪口呆，驚恐又懵逼地瞪著這位面癱臉少年，顫抖地揉了揉眼睛。

“耶夫斯基是你……小白也是你……”

齊木楠雄額頂滑下一滴大汗，拜托這兩個名字明明就是同一只貓好嗎？不要說得像影分身一樣啊！

桃粉發的男生長長地嘆氣，似是很不情願地伸手一把抱住我的肩膀，按在自己胸前，拍了拍我的後背。

“以後都不會了嗎？”沒頭沒腦的一句話。

我一楞，吸吸鼻子，隨即笑起來：“啊，以後都不會了。”

“說起來之前寒假你就變成貓騙我！我還帶你一起睡覺了！齊木你這個表面面癱，內心猥瑣的大變態！”

“……閉嘴！”

“你的臉好紅啊。”

“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因為有寶寶問為啥奚哥打110，我認真地和室友林瀟灑小姐探討了這個問題：

1.陳橙私設是個奚哥一樣父母離異的叛逆少女，平常就是很浪的那種姑娘，換男朋友就像換衣服？差不多這種感覺。

2. 因為是初中同學，而且當時關系極好，所以奚哥知道陳橙是不會願意去戒.毒所的，她是那種不服從管教的孩子，而且意志力極弱，絕對會覆.吸。

3. 通常發現身邊人吸#毒，第一件事其實應該是告訴她的父母，然而陳橙父母早就不管她了。最重要的是，她現在的狀態已經接近精神失常，身體快垮了，並且對周圍人有攻擊行為，已經嚴重到勸誡無用的情況了。

4. 如果走正常程序，她的監護人肯定會覺得丟人，會把人關在家裏強制戒掉，這樣更糟糕。

5. 說實話，一般只要沾上一點點毒pin，終身就戒不掉了，心裏的癮會很大很大，陳橙這個姑娘算是毀了。

以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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